5
顾廷舟是在一片混乱中冲进火场的。
那火起得实在太过诡异,明明只是劈中了屋顶一角,火势却像浇了油一般,瞬间吞没了秦氏的整个院落。
我静静地躺在床上,听着窗外噼啪的燃烧声和人们惊恐的叫喊,心中一片空洞。
大火,丧钟,都像是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传来,无法在我心里激起一丝波澜。
是我。
是我克死了孩子。
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,死死地缠住了我的心脏,勒得我无法呼吸。
原来,道士的批命,是真的。
接下来的三日,承恩侯府像是被我的悲伤诅咒了。
为孩儿准备丧仪时,悬挂白幡的家仆从梯子上摔断了腿;宗祠里,供奉着顾家列祖列宗牌位的长明灯,在我踏入祠堂的那一刻,无故熄灭了三盏。
府里的下人看我的眼神,像在看一个会行走的,活生生的祸殃。
顾廷舟寸步不离地守着我,亲自喂我喝下米粥,端来汤药。
他瘦了许多,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,可那双看着我的眼睛里,除了悲痛,还多了一丝恐惧。
他越是如此,我心里的罪孽感就越是深重。
是我,让他也尝到了丧子之痛。
第三日,天微微亮,他扶着我起身。
“云姝,我带你去看看孩儿吧。”
他为我披上厚厚的斗篷,将我一路搀扶至侯府后山的宗族墓地。
在那里,一片肃穆的墓碑旁,多了一座小小的,崭新的坟蔟。
没有墓碑,只有一块光秃秃的石板。
“他太小了,入不了祖坟,也立不得碑。”
顾廷舟的声音沙哑,“我只在下面,放了他平日里最喜欢的拨浪鼓。这便算是他的衣冠冢了。”
衣冠冢。
我的心像是被这三个字狠狠剜了一下。
我挣开他的手,跪了下来,伸出手,指尖颤抖着,只想再感受一丝与他的联系。
就在我的指尖触碰到那块冰冷石板的瞬间,原本晴朗的天空,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,一阵刺骨的寒风卷着落叶,在我们身边呼啸而过。
不远处一棵百年老槐树,一根粗壮的枝干“咔嚓”一声应声而断,重重地砸在我们面前的地上,离顾廷舟的脚尖,不过毫厘之差。
我惊恐地缩回手,像是被烙铁烫到一般。
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摸摸他
顾廷舟惊得后退一步,脸色惨白地看着那截断枝,再猛地抬头,死死地盯着我,那眼神,充满了惊骇与不敢置信。
他终于明白了,而我,也终于确认了。
我不仅克死生父,克死婆母,如今,连我亲生的孩儿,连我身为母亲的一丝思念,都成了一把能伤人的利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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