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程墨的来电。
苏晚晴接通免提,声音冷静:“说。”
“我比对完了。”程墨的声音透着压抑的震颤,“直播中你说的电报暗语——‘倒数第七个字是归’,和原始加密电文残卷完全匹配。匹配度93,剩下7是信号干扰造成的字符缺失。这不可能靠推测达成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低沉下来:
“你们可能不只是在拍戏。你们在还原一段被抹去的历史。而陆知微他不是创作者,他是接收者。”
电话挂断后,屋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走动的声音。
陆知微靠在沙发上,闭上眼,脑海中却不断闪回那辆在风雪中打滑的卡车,女人低声哼唱的《我的祖国》,还有她最后望向远方的眼神——不是恐惧,而是释然。
像完成了什么使命。
门铃响了。
来人穿着旧式呢子大衣,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。
叶舟站在门外,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纸袋,封口贴着军绿色胶带。
“军方同意合作。”他走进来,将袋子放在桌上,“如果剧本能通过初步真实性审核,他们将开放部分战地影像资料、幸存老兵口述档案,甚至允许我们进入长津湖区域实拍。”
他看着陆知微:“但他们只提了一个要求——别拍英雄神话。他们不需要被神化的故事。他们要的是真实——是零下四十度里冻僵的手指仍紧握方向盘的真实,是饿到啃皮带还要往前开的真实。”
陆知微久久未语。
窗外,一道闪电划破天际,照亮他苍白的脸。
终于,他点头:“可以。”
叶舟露出笑意:“条件谈妥了?”
“拍摄,必须由苏晚晴执导。”陆知微说,目光落在她身上,“其他人,拉不住我。”
叶舟一怔,随即苦笑:“你不在乎名利,不在乎资源,却死守一个导演?”
“因为她能让我记住,”陆知微声音很轻,却清晰如刀,“我现在活着的,是自己的人生。”
夜渐深,雪开始落。
苏晚晴收拾完资料,催他去休息。
陆知微点点头,抱着草稿本走向客房。
她站在客厅中央,望着那一墙真相与谜团交织的线索,久久未动。
直到听见客房门轻轻合上,她才悄然转身,回到沙发前,翻开了他遗留在桌角的一页草稿。
墨迹未干。
那上面写着一行字,笔迹熟悉,却又透着诡异的陌生感:
我不该活着回来。枪响那一刻——
后面的字被涂黑,像是写到一半突然惊醒,用力擦去。
苏晚晴的手指微微发抖。
她抬头望向客房方向,黑暗中,门缝下没有灯光透出。
可她知道。
他还没睡。
而且,刚才那一个小时,他根本没回过房间。
夜风穿窗,卷起窗帘一角,像幽灵的呼吸。
陆知微坐在客房书桌前,台灯只开了一盏,昏黄的光晕将他半张脸埋在阴影里。
笔记本屏幕幽幽亮着,光标在文档第一行闪烁,如同心跳——缓慢、规律,却透着某种非人的冷静。
他没有打字,只是盯着那行被删去又重写的句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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